第4章 弥合边界信息残缺问题

我们所不了解的事情最有可能伤害我们。

这就是瑞秋的情况，她来向我寻求帮助，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现在生活困顿。多年来，她一直是一名自由平面设计师，有着稳定的客户来源，但她 常常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多。她心里有好几个感兴趣的项目，但她找不到时 间把它们付诸实践。她的感情生活简直就像一连串的风花雪月，每一段持续 的时间都不长，在开始时热情似火、直抵灵魂，而最后总会不可避免地走向 崩溃。当她开始接受心理咨询时，她已经陷入了一段有毒的、时断时续的恋 爱关系，她的男朋友无法再为她提供情感支持。他常常一声不吭就离开他们 共同居住的地方，而且往往是在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达到一个新的高度的时候。

她告诉自己，自己可以接受男朋友的若即若离。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 瑞秋觉得，在自己变得更加成功之前，自己是没有资格拥有一段亲密关系 的。她那若即若离的男朋友非常富有，这只会让她更加坚信（也就是恐 慌），她必须达到一定的经济水平和专业能力，才能进入一段认真的亲密关系。因此，男朋友没有全心全意地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反而就有更多时间来 提升自己的经济水平了。她告诉自己（和我），他们之间的情感联结足以滋养她的生活。

她充满信心地给出了这一评价。显然，她在心里已经琢磨了一段时间。

“当你的男朋友突然消失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我问她。

“难过。”她低下头说。

“当他回来时，你感觉如何？你会告诉他你的感受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她会选择自己生闷气，愁眉苦脸地跟朋友们吐槽自己的亲 密关系，还会每周上6节热瑜伽课。之后，当她不可避免地再次见到他时，她 会表现得无事发生、一切安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说：“但有时候，当他做得太过分时，我确实会 情绪爆发。”

在这些时刻，她表达的不是愤怒，而是悲伤。她的男朋友总是对此感到 理解，但在行为上从未做出改变。尽管她深陷这种不健康的关系动力之中， 但她也知道自己需要改变。为此，我知道我们必须进行某种探险，深入瑞秋 心灵的地下室，看一看四处都在发生什么，解锁她的边界蓝图。

解锁根深蒂固的想法和信念

通常，当我们陷入边界混乱的地狱之中时，我们没有意识到的是，我们 的边界蓝图正在驱动着我们成年后的信念和行为。你可以将你的边界蓝图想 象成你从未参与设计的房屋的建筑蓝图。

要想在生活中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动性，解构源自童年的根深蒂固的信念 是至关重要的。这些信念大部分是无意识的，已经影响了你生活的方方面 面，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并不积极的影响。如果没有提升意识和改变行为， 我们就会重演自己在童年时期所看到和感知到的事物（请阅读第5章“不健康 边界模式的重演”一节的内容）。

这实际上非常有道理。孩子们总是在观察、学习，从他们所处的环境中 吸收信息。他们会观察父母的处事方式，并清晰地接收这样的信息：这就是 与这个世界建立联结的方式。这些信息会成为他们相信什么和如何行动的基 准。

作为成年人，我们能够理解，大多数父母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我们也能 够认识到父母的局限和无知可能塑造了对我们有所伤害的经历或信念。即使 父母希望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可能也没有技能来实现这一目标。

你的父母也无意识地根据他们父母的行为方式来勾勒自己的边界蓝图。 边界蓝图，就像家庭菜谱或家庭传统一样，往往代代相传。而这种未经审视 的“遗产”塑造了我们如今的生活方式。

在这一深入挖掘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方面就是真正了解到，数十年前， 甚至数百年前，有人为你设计了边界蓝图。仔细想一想这件事，沉淀一下。 我们许多人在边界问题上的决策都是基于过去的信息。是的，代代相传的边 界蓝图勾勒了你现在特有的边界和沟通问题。

真诚交谈

你的边界蓝图反映了你早期的童年经历，以及代代相传的家庭传统和文 化信仰，这些信仰在无意识地驱动着你今天的边界行为。

了解自己的抵触情绪

对于探访自己“心灵地下室”中尘封已久的事情，瑞秋并不感兴趣。当 我问起她的父母如何沟通和建立边界时，她产生了抵触情绪。 “

他们两个人做得都不好，但如果我们要谈论那些事情，可能要说上好 几年，”她翻了个白眼。

审视自身：你的边界蓝图是什么样子

还记得那个布满灰尘的“心灵地下室”吗？为了向边界的大师进阶，我 们必须找到勾勒了你边界蓝图的童年经历。将封存已久的箱子从地下室（你 的潜意识）搬到楼上（你的意识），让你看到它，并改变它。

请你回顾一下：

□回想你在童年的家中，大家能否拥有自己的个人想法、建立个人对话和 个人关系？

□你是否得到允许和鼓励，能够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尤其是与家庭其 他成员不同的想法和感受？

□当家庭成员之间发生冲突时，大家能够心平气和地讨论并解决问题，还是会相互争吵，或者彼此陷入冷战？

回顾这些问题可以帮助你快速勾勒自己童年的边界概貌。这是有帮助的，但将整幅蓝图填充完整才是关键。边界蓝图填充练习是你成为边界大师 之旅的基础练习之一。在你读完这一章内容之后，泡一杯茶，在你的冥想空 间里舒适地坐好，开始进行这项练习吧。请翻到本书“深入挖掘”部分阅读 相关内容，开始进行练习吧。

在我引导瑞秋了解她所继承的边界蓝图之前，我需要让她明白，把她现 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实际上是有益的（并且不需要花费数年时 间）。我们需要找出，是什么为她现在的亲密关系模式埋下了种子，但首先 她必须克服自己坚如磐石的抵触情绪。

抵触情绪会助长自我抛弃行为。我经常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来访者满怀 激情地期待着改变的发生，但他们实际上没有做出行动来实现自己的目标。 你可能会想，为什么有人会不做出行动来追求自由、幸福、成就呢？答案 是，抵触情绪会帮助我们避免有意识的个人转变所带来的不适。这种本能并 不意味着我们是错误的、糟糕的、不足的，它只是一种人类属性。

未知总是令人恐惧，而当我们做出决定，想要超越那些令我们陷入困境 的模式、信念和行为时，我们总要面临未知。因此，我们会找到各种各样的 理由来自我合理化，不去做那些我们说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比如，如果你 对建立健康边界产生抵触情绪，你可能会把你正在阅读的本书借给你认为更 加需要这本书的朋友。（将依赖助成当作借口——你可真狡猾！）或者，也 许你会卷入与你无关的纷争，这样你就可以推迟时间，不用马上做那些自己 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为了自己，也为了自己的生活。

真诚交谈

抵触情绪会助长自我抛弃。这是人类的一种无意识属性，为了避免有意 识的改变和个人转变所带来的不适。

你在不健康的行为模式中获得了什么

瑞秋的抵触情绪如此根深蒂固，这让我意识到，帮助她摆脱困境所需要 的不仅仅是鼓励她对自己的感受保持好奇，我们还必须了解她的次生收益 (secondary gain)，也就是，她是如何从自我抛弃这一抵触情绪中“受 益”的。

一个月后，我对她说：“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听起来可能有悖直觉，但 请你不要介意——你一直坚持不去面对男朋友常常玩失踪这件事，陷在这种 关系之中，你能得到什么？”

瑞秋茫然地看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说得更具体一点儿。通过保持这种关系模式，你不必感受、面对 或经历什么？”我问。

瑞秋考虑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可以避免发生冲突，不用发起一个我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展开的对话，也不用感到尴尬。”

显然，瑞秋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而这正是她与男朋友坦诚交谈所必需的。她不知道如何问男朋友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几天甚至几周，然后又好像什 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出现。因此，从本质上讲，她是在保护自己，不去感受 遭受忽视或抛弃的痛苦。我的感觉是，这种痛苦是她尚未探索的童年痛苦的 一种镜像。

次生收益是我们在不健康的行为模式中获得的没那么明显的收益。对于主要收益来说，做出某种行为所获得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比如去健身房锻 炼来获得内啡肽所带来的快感。而次生收益在更隐秘的层面上发挥作用，通 常是无意识的。比如，一位身处无爱婚姻中的女性可能会每晚坚持使用“葡萄酒疗法”（尽管这让她在一天的其他20个小时里感到痛苦），来麻痹自己 绝望、无助的感觉。除非你开始觉察和探讨自己是如何从混乱的行为之 中“受益”的，更具体来说，这种次生收益是用来对抗什么感觉和经历的， 否则所有的努力都无法推动你前进。

毫不奇怪，次生收益是人们陷入混乱的关系、不健康的边界和沟通模式 的主要原因之一。幸运的是，了解自己的次生收益可以帮助你摆脱抵触情 绪，进入有意识的掌控边界之旅。

真诚交谈

问一问自己，如果你保持原状，你不必感受、面对、经历什么，这能让 你发现其中隐藏的好处。问一问自己这个问题，它是克服抵触情绪的强大工具。

对瑞秋来说绝对是这样。当她开始了解自己所处困顿背后的动力时，她感到如释重负。她承认自己一直在为陷入现在的处境而自责，觉得自己有着 非常严重的问题，她在常识层面知道，这段关系的存在对她并不好。现在她 知道了，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用这种本末倒置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人，这让 她对自己拥有了更多同情。看啊，这个小小的胜利可一点儿也不渺小。

痛苦是做出改变的唯一最强动力，因此，如果你的次生收益在暗中保护 你免受痛苦，那么猜一猜会导致怎样的结果？结果就是，你不再拥有改变的 动力。

社会上可以接受的饮酒、工作狂、过度锻炼［我称之为“荫护成 瘾”(shadow addictions)行为］通常会阻碍个人的成长，但能够成为回避痛 苦情绪的一种次生收益。这些行为麻痹了我们实在不愿感受的情感。尽管荫 护成瘾可能不会立即或永远引发严重的成瘾问题，但它们会助长情绪混乱， 而不是情绪清朗，从而阻碍我们的个人成长。这些混乱的行为除了会减轻激励我们建立健康边界的痛苦之外，最终还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干扰性的痛苦 （比如，健康状况变差、醉酒带来的麻烦），占用我们的精力，消耗我们的 能量。当你需要不断扑灭自己无意识放的火，因此难以应对和解决真正的问 题时，你就没有足够的心理空间来探索自己的“心灵地下室”。

真诚交谈

“荫护成瘾”这种行为会麻痹我们的情感，让我们分心，使我们一直陷 入熟悉的混乱模式和行为之中。 通过心理咨询的探索，瑞秋现在能够觉察到自己的次生收益，以及她对 热瑜伽的荫护成瘾——她无论如何都要进行瑜伽练习（即使在发布高温警报 的日子里也是如此）。现在我们终于取得了一些进展。